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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在民间

1999-08-18 来源:中华读书报 郭德茂 我有话说

写下这个题目不是说学院研究院里无学问,学问已转到了民间,而是说除了专门的学术机构外,民间也有学问,并且是不可忽视的一翼。也是有感于学界当今的一些现象,希望提供一个参照系。

这些现象是否正常呢?因为年岁大资历深,影响面广,因为在学问的要路津,发言便当,于是被一些人呼拥着四处演讲。不论是不是自己深有研究的领域,一概来邀不拒,发几句空洞无物的言论,本来一个令人钦敬的学者,几句不慎重的话倒成了书商的广告词。更有年轻者,放言无忌,略无谨慎,还说是“率性而为”,以至于不顾文法、不顾原典。本来是两本有质量的书,却要多次拼合组装,增增减减变而为四本六本。若图的是散弹打鸟广种薄收混个脸熟,倒也是一种推销策略,但德高望众者,就难免坏了自家清白的名声,落下耗人钱财的抱怨。

古代有官学私学(包括家学)之分。章太炎先生曾指出过,老聃、仲尼而上,学皆在官;老聃、仲尼而下,学皆在家人。现今则有专门的教学研究机构和散见于四方的大量独立的研究个体。这与古代官私之学是两个概念,其间的变迁及其异同至少是一篇大文章的容量。这里我仅指出今天学府之学与民间之学的一些外部特征:前者有政府资助,后者须个人掏腰包买书;前者可能系统性强些,后者则可以更自由;前者是工作,后者是兴趣。一般说来,后者的学术条件远不如前者,后者在局外而前者在前台,后者多注意前者,而前者易忽略后者。

孔夫子算是私学的祖师了,但他驾起了王道的牛车,于是便有了“在野”者的批评。孔夫子的目光够厉害的,但更厉害的是长沮桀溺荷?丈人楚狂接舆们的目光,所以当长沮桀溺一脸不屑的时候,孔夫子也只能木讷地站在那里三思,说:“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

我曾在中原大地走过,看见身穿黑棉袄戴着老花镜的农民在泥土斑驳的山墙根下读《史记》《汉书》。我在他们昏暗的堂屋里看过被岁月浸黄的古人书写的中堂。如果他们如漆如星如井的目光突然盯住你,如果他们戏谑着说“连崴(或wo,意思是“那”)都说不准,你还是读书人哩。”——你还受得了吗?

现今的民间学术是相对于中心城市的高校和学术机构而言,相对于地缘优势和话语中心而言的。它甚至可以包括边疆省区和一般省区的学术个体和群体的边缘研究和写作。他们中有长年读书研究却无由言说的“失语者”,有受过专门训练而从事其他文字工作的“邻近者”,有阴差阳错远离文字而又钟情学术的“单恋者”,有乐道而不安贫、下海淘金却甚感“衣求新,人唯故”的“怀旧者”,有穷居僻壤,涵泳自得或深研精思的“参悟者”,有勤奋好学,发愤向上的自学成才者,等等。更突出的是,随着社会的进步,文化的普及,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精神生活质量的要求更高了,从事学术思考和研究的个人更多了。我曾在新疆社会科学院办的学术刊物《西域研究》上读到一篇研究西域历史地理的论文,作者单位是江南某地副食品商店,而文章运用材料、阐述观点、论证与行文竟非常老辣。

在学术中心令人羡慕,有话语权力也是努力勤奋的结果,受人尊敬爱戴更是学术贡献的回应。但须正视学术尊严,学问是来不得半点马虎和草率的,更遑论投机。卞之琳先生名为《断章》的诗可以提醒我们:“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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